行
驼铃细琐作响,裙摆殷红随风飞扬,遮蔽了幕天席地的昏黄色。残阳如血,歪歪扭扭的脚印零落一排,被风沙一点点侵蚀。如果,我是古楼兰的新娘。
长剑在手,银光雪白,在冷月下泛着青气。风声厉厉,将长袍裹起,直听得猎猎作响。耳畔江水滔滔连绵奔流,无止无息。凝息屏神听远方隐隐的长啸,然后继续前进,一步一挪行都行得惊心动魄。如果,我是乌江边的霸王。
清风淡扫,湖面便淌开了锦缎色的涟漪。碧玉的湖面绿得澄静,深得安详,沉寂的让人留连忘返。长袖轻挽、发髻叮零,缓步在这星眼鬼睒下的河岸。假如,我是洛水中的甄妃。
从沙漠走到碧波,从黄昏走到暗夜,从新娘走到败将,我在一轮又一轮的行走中消逝,这珍贵又脆弱的生命在轻轻悄悄的一轮又一轮的行走中消逝。举步维艰,我的一移一挪都似小人鱼的舞步,带着不见血的硬生生的疼痛。我惶恐,我惊慌,生命在行走点点滴滴不易察觉地流失。从跌跌撞撞的起步到转身急速飞奔,每一步,每一步,都是踩着四散奔逃的生命而进行的。
生命总在不断流逝,那么我,该如何停下颤巍巍的步子?
人们让古楼兰的新娘重现天日,放在澄明的玻璃棺中,还她千年旧梦。斜阳仍是当初的斜阳,新娘却已不复当年的新娘,她已成为传奇,成为人们关注的对象。楼兰的新娘若地下有知,应该是会清浅一笑吧,毕竟,她的灵魂会在所有瞻仰过她遗容的人心里飘荡,在无数揣测她的诗歌、故事中翩然而立。就像席慕容曾经轻轻的哀叹:夕阳西下/楼兰空自繁华/我的爱人孤独地离去/遗我以后的甜蜜和悲凄。
成者为王败者寇,可人们总是说刘邦的狡黠、说刘邦的阴险;叹项羽的优柔、叹项羽的不利;还念念不忘的,是项羽当年的霸气。有路可退,却仍于乌江边自刎,只因愧对江东父老。项王笑言:“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于是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霸王的一生,被书写成一页又一页的传奇,在墨香中被人不尽品尝。
郁郁的甄妃是否已在洛河的柔抚中荡尽了忧伤,凌波御舟,款款而来。曹植叹曰:“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她成了洛神,享受着幽波的静谧,远离浮华的清闲。偶与故人相见一番,就让他写出了名篇《洛神赋》,以至于“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也令多少人记住了这风华绝代、不染尘埃的洛水之神。
生命的行走太匆忙,生命的消逝总是比预料中快,更不易察觉。于是,总有人想挑战,想证明,想“赢得生前身后名”,但却是“可怜白发生”。所以,现在的我,开始行得坦然,每一次都在左顾右盼――不要说我目光短浅,我只是有些参透了生命的无常。
看楼兰的新娘,看霸王看甄妃,生命总在不停流逝,可生命同样也在这流逝中永生,直到天长地久,直至永垂不朽。是的,生命是卑微的存在,可不仅仅是为了存在而存在,更非为了消逝而存在。谁也不明了谁的一举手、一投足会引起什么,谁敢断定谁的随意挥一挥手就不会影起下个世纪的一场风暴?
所以,请走得安然一些。
在整趟生命的旅途中,目的地都是唯一的――终结。可谁说终结不是一个新的起点,谁说终结意味了一切的消亡,那不是所谓的轮回不尽,而应是传唱的源远流长。不要总是急着想要去赶超生命,一直疲于奔命的人是没办法拥有生命的美丽的。而用心感受了生命过程中每一处心境的人,才能最快到达永恒,因为,生命的过程不仅仅是时间。
请在生命的距离缩短的过程中,尽量把他无限丰富罢,你赶不上它,至少,你可以充实他,把单一得生命无限放大,让它在你的转身离开之后依然可以绽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