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左侧有间小屋,里面堆放着很多各型各样的工具。这些工具虽然大都锈迹斑斑,可父亲一直舍不得丢弃。因为这些工具不仅浸透了父亲的血汗,它还是父亲勤劳一生的见证。
二十多年前,父亲还是小伙子时,他不顾全家人的极力反对,四处借钱买回了一台五马力的柴油机。机器进村时,乡亲们就都争着来抬,就,差点没把父亲一起抬起来。春耕时,父亲和就抬着柴油机帮村里人耕田。父亲不管走到哪里,后面都跟着=大帮那个热闹劲啊。真是没法形容。老队长感慨地说:"这是挣工分时才有的这壮观的场面阿!"
春耕结束了,父亲已不满足于用柴油机抽水、耕田、锯木头这些用途。他要把它的用途竭尽所能地发挥到极至!,一天晚饭后,父亲坐在昏暗的油灯下叭叽叭叽的抽着烟,烟雾笼罩着他魁伟且略微佝偻的身躯,烟头扔了一地。突然,他扔掉手中的烟头,拿起了桌上的笔和纸……。第二天晨曦微露时,一台脱粒机图纸在父亲粗糙的大手里诞生了!性急的父亲顾不得吃早饭,他带上材料与图纸就向公社进发了。
下午父亲领着一帮人将一个笨重的大大的铁架子抬回了家、随后又将柴油机锯木机抬到院子里进行组装。夜幕降临时,村里第一台脱粒机诞生(。这台脱粒机虽然与当时市场上卖的完全不一样,但却与与现在市场上的十分相似。后来我常笑父亲当时为什么不去申请专利,父亲总是嘿嘿一笑了之。)。
第二天天未明,我家门口就围了一大堆人。
"大娃子,你那土机器能用不?”
“借给我用用,我到要看看你能搞出个什么明堂。"七爷一边叭嗒旱烟一边和父亲说话。舅公笑着说。"七爷,能!您老瞧着吧!烦您老给您侄儿我参谋参谋,我这机器连美国佬都没呢。"父亲斩钉截铁的说到,"那当然,不然美国佬咋被赶下海了呢!"说话功夫,父亲已经将机器组装起来,并让它像狮子一样咆哮起来!父亲大声地指挥着他的弟弟们,可是无论父亲怎样吼叫;,轰隆的机器声把父亲的声音给压下去了!这时看希奇的热心乡亲们挽起裤脚也下田来帮忙。拦都拦不住!如此一来,原来我家十来个人将近一周的活计,现在加上父亲的机器和热心的乡亲们,不下一天,我家那一亩三分地的金灿灿的稻谷就收割完了!家里的院子一下还堆不下呢。本以为父亲可以松口气休息一下了,真没想到父亲跟着机器连转了好几十天!
这一年的秋收父亲和他的机器走遍了村里的大坡小坎。
机器用久了难免出毛病,可是只上过三年小学的父亲,却买回了一些资料对柴油机进行研究探索,以至于达到了一听声音就只到哪儿出毛病的地步。后来随着工具和机器的增加,父亲的修理技术也日益提高。
童年的我没有玩具,最快乐的事就是蹲在机器前看父亲修理他的柴油机。哪怕是夜间我也照看不误。不管母亲怎么哄,我也不去睡觉。可以这么说,我是玩父亲修理机器的工具和机器的零件长大的。我最喜欢闻得就是那柴油和机油的味道,童年的我甚至不只有过想将柴油喝下去的冲动。因此父亲总是将柴油藏在最隐蔽的地方。
现在,村里家家户户基本都用上机器了。如果谁家的机器出了问题或抽不上水了,只要吆喝"大娃子"一声,父亲绝对是拔脚就走。比母亲叫他吃饭还快。
父亲的脱粒机到现在都还在使用,由于它整套设备实在是笨重;每每使用它都得费很大劲!所以我考虑让父亲将它送进村博物馆,可是被父亲拒绝了。
有一次,我突发奇想,要将父亲的工具仔细数一数,可数去数来就是数不清楚。那些螺丝钉子起子之类的小东西多得像天上的星星,每一间屋子都有,加上那些大家伙,简直就是一座小山!所以我家修房子时,父亲向全家征求意件,我和我的姑父姑母一致建议:先建一个仓库。
正是父亲的这些工具搭建了一栋布满父亲手印的漂亮小楼,撑起了一个喧闹而又幸福的家。
随着岁月的流逝,父亲的工具越来越多,但也有越来越多的工具被淘汰或被弃置。虽然上面布满灰尘,但父亲总是舍不得丢弃。我经常看见他叼着烟卷坐在堆放工具的门槛上,深情的注视着他的它们。好像这些工具不仅是他生命的守候,还是他患难与共的亲密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