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呦呦走普通登机道为何成为新闻
来源:钱报刘雪松的博客
在科研上不走寻常路的屠呦呦,这次在赴诺奖盛会的途中却走了一条寻常路——走了普通登机道。昨天,有媒体报道说,由于屠老太的这番任性,“留下一堆记者和其他领导在VIP厅干等”。
按以前的“规矩”,这老太无视领导抬举的做派,名利场上想混出点像样名堂出来的可能性非常有限。所以很多人把屠呦呦过去的“三无”,与她此番把领导和记者“晾”在一边所表现的情商联系起来,这种分析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屠呦呦显然应该知道VIP厅里有领导和记者在那儿等候的。从中国传统的人情世故来说,她应该去、必须去,以示自己得到尊重之后的回敬态度。中国有句名言叫做“谦虚使人进步”。所以,很多人由此总结认为,屠呦呦前几十年这么“落后”,十有八九是“骄傲”所致。
当然这种分析并不是用来贬损屠呦呦的个人形象的,而是用来赞美。赞美知识分子难能可贵的骨子里的那份清高,赞美一个没有“情商”的女人终于得到了国际科学权威的认可。但这种赞美,反过来也是一种批判。批判旧的科研成就评判过程中对于个体、对于人性所造成的价值误判,批判荣誉与进步的分配过程中因为个体的“情商”而导致周遭的那种无端苛求。
在中国的科研领域奋斗了一辈子的屠呦呦,84岁的时候以“三无科学家”的身份成为中国第一个获得诺贝尔科学奖得主,确实让这个须臾离不开权力支持与认可的科研圈子大跌眼镜;中国的人才体制确实有太多值得反思与总结之处。很难讲,一个在周遭的为人处事上能够情商很高、八面玲珑兜得转的屠呦呦,能不能像今天一样赢得举世瞩目的风光。也很难讲,今天的中国,会不会依然还有太多情商不高的技术型人才,在为琢磨着如何考虑领导与同事的感受而分散着精力,甚至因为难以得到周遭的认可而心生寒意。这是需要包括科学界在内的整个中国用人、奖励、分配体系去对照思考的问题。
屠呦呦走普通登机道,有没有糗一把领导的意思、是不是“昨天你对我爱理不理,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旁观者暂时不可妄下结论。几近一辈子饱受争议的屠呦呦,面对今天的荣誉,依然选择走普通登机道,或许只是希望自己能够看得再淡一些,或许只是这位老人从来只把自己当成普通人的一种行为习惯,甚或只是“情商”不高的一种思维延续——怕面对蜂拥而来的媒体不知如何表述,怕在热情的领导面前不知如何表达,只是想让自己领奖的过程简单点,打扰到的人群更少一点,根本就没有考虑到等候的领导和记者的感受。所以,那种将屠呦呦走普通登机道视作给权力“打脸”的判断,完全有可能反而是高估了屠老太的“情商”。
屠呦呦将复杂过程简单化,应该是与这位科学家面对传统的繁文缛节依然难以适应有关。屠呦呦希望简单化,但舆论的旁观者却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关键还是放不下对历史的情绪,放不下对权力对于人才体制造成不公的批判。
当然,舆论情绪也要防止这样一种死循环的苛刻——领导去送行,说是荣誉面前的巴结;反之则是权力竟这么不懂事、不重视。由此,横竖都是错了。所以,许多过激的情绪,很容易把诺奖这个可以用来反思的话题,当成否定一切的话柄。这是不客观的又一种苛求。
中国的人才制度,确实需要放下传统的成见与标准,真正能够尊重知识分子的个性、敬重技术创新中劳动者个体的成就。但另一方面,舆论同样需要放下非此即彼的对立情绪,回到集批判性与建设性与一体的情绪传递中来。如果屠呦呦今天的平常心,能够唤醒人才制度的平常心、并且传递给舆论和大众一份平常心,那么,屠呦呦走什么通道登机,都不是多大的一条新闻。
碧翰烽:屠呦呦走普通登机道该不该谁汗颜?
@中国日报12月5日:【屠呦呦启程赴瑞典,走普通登机道,避开VIP厅等候的记者和送行领导】今日下午,屠呦呦乘机飞往瑞典,接受诺奖。国家卫计委副主任王国强等前往送机。卡罗林斯卡学院院长兰达,诺奖参赞威克斯将亲往机场迎接。登机时,屠呦呦一人低调地走了普通通道,留下一堆记者和其他领导在VIP厅干等。
也许是这些领导们在VIP送人送惯了,也许是领导们自己走VIP走惯了,也许是他们认为屠呦呦一定要走VIP的。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些领导对于VIP那么热衷?难道说和老百姓打成一片,就真的那么难?难道说领导们就真的有很多特殊情况,或特殊要求。
我就在想,为什么屠呦呦就要走普通通道?这里面可能有很多因素,包括可能想回避记者或其他领导。但有一点恐怕也不能忽视,就是我们的屠呦呦已经习惯了走普通通道。因为在她多年的科研生涯里,恐怕一直都是这么低调的,并无特权的思维。
有一些人恐怕是想借着屠呦呦露一下脸,无论是想采访点新闻的记者,还是那些等着的领导们。可是令其难堪的是,人家根本就不走这一套。
也许把这个事拿来说有些“小题大做”,不就是走个普通通道吗?不就是在VIP厅干等了一回吗?该不该有人汗颜?该不该有人反思呢?
表面看来,这真是件小事。可事实上背后折射的问题,仍然值得我们深思。从中央出台八项规定以来,到后来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还有最后形成的全面从严治党,等等。其中一个最为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改进干部作风,要摒弃特权思想,要真正与老百姓打成一片,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可是看看我们的现状,有的领导办公楼豪华、宏伟,老百姓进个领导办公室,又是保安、又是安检,还有重重把关的智能门,这究竟是要搞什么节奏。有的领导坐小车坐惯了,不知道公交车、地铁、大巴车有怎样的感受与体验,不知道群众们在想些什么、抱怨些什么。有的领导习惯了和富人、名人、明星打交道,说起话来、做起事来头头是道,可是一旦俯下身子,和老百姓在一起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的人当了点官,就云里雾里找不到北了,总觉得高人一等,总觉得要有特殊待遇和权利。骨子里总有那么一点“官本位”的观念,十分顽固,不是吗?还有的人出了点名、有了点钱,也认为了不得了,嚷嚷得不得了,地位、利益、面子看得特别重,不是吗?
所以,这世界上,做事难,做人更难。有权、有钱、有势并不代表什么,有没有修养、有没有素质,才是真正属于你这个人自己的。
屠呦呦为什么当不了院士
文/金冬雁
我本无意凑热闹参与有关屠呦呦教授的讨论。对于中国的院士选举和学术评审,我过去曾作出过强烈的批评。根据现在掌握的文献材料,我认为屠教授对青蒿素的发现有重大贡献,是够格当院士的,屠的落选再次说明中国的院士选举确实荒腔走板。我由于过去同中国学术界的联系对屠当年的落选有一些了解,现在根据自己对陈年旧事的记忆提供一点背景资料供大家评论。
我个人认为,屠当时落选主要有三个原因。
第一,屠在发现青蒿素过程中的关键性贡献有一定争议,由屠一人将此发现整碗端去确有不妥,而更要命的是屠本人自我介绍也确是言过其实。第二,屠无论在北京或各地同行中特别是当年从事青蒿素研究的同事中声誉不高,得不到有力的支持。第三,屠试图通过行政权力施压受到反弹。
关于第一条,屠的贡献似在提出乙醚提取方案并在当年的保密会议中介绍,但屠的工作据信是在被调出同事提出的乙醇提取方案的基础上进行的,屠对分离活性单体及结构测定也可能确实没有实质贡献。值得注意的是,屠与协作组内其他同事之间也不是师生、指导或从属关系,而是互相比较独立和平等的协作关系。当时没有PI制,屠作为政治指定的协作组长的义务和责任与今天国内外所认知的真正PI或研究组长是有些分别的。屠能不能代表协作组,应该问当时的组员。屠与研究所内其他协作组以及所外参加协作的其他人,更是相互独立的。
尽管如此,我个人认为她对发现青蒿素还是有原创性重大贡献的,但提出乙醇提取的原始思路、独立分离到活性单体及测定结构的同事功劳也不在其下。在当时组织大协作的历史背景下,协作组起到任何个人都起不到的作用。作为个人本应更加积极地肯定其他作出重大贡献者。这方面周维善老师在20xx年的访谈中就做得至少要比屠好一些。
关于第二条,我记得当时领导上是做过认真调查的,不但开会,而且私下也广泛听取了中医研究院内内外外方方面面人士的意见,特别是参加协作组对内情有所了解的学者。但听到的几乎无一例外全是负面的评价,有人指其贪天之功为己有,有人指其压制他人,有人指其愚昧和学识不足。当时领导上得出的结论是选屠作为当年协作组的代表难以服众。从屠最近接受美方采访时的态度和措词,我可以理解她之所以被人诟病的部分原因。
第三条,屠找国家领导作出详细明确和措词严厉的批示,指出青蒿素的重大贡献并明言屠应当选,结果起了反作用。历年以来控告屠的信件和材料满天飞,查下来还真有一些事得到证实。根据当时中国院士选举的惯常做法,屠也就注定要落选,并非有什么特定的权威人士一定要拉其下马。想一想在发现HIV过程中真正作出重大贡献的Robert Gallo,也是由于学术界对其人品和行径略有微词就与诺奖无缘(当然我是主张Gallo应获诺奖的),所以屠有此遭遇也就不足为奇了。
科学家活在同行的心目中,没有任何奖项比同行心中的形象更重要。一个科学家如果只说自己如何伟大而别人如何渺小,是很难赢得同行尊重的。现在有些人大造舆论,发动新的造神运动,将屠当成新的偶像来崇拜,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其实并不公正。中外学术界都没有人否定发现青蒿素的价值和意义,但中国学术界对屠的认受程度普遍较低,应该是有其原因的。屠在真正同行中的形象并不会因为得奖或某些人的炒作而完全改变。
由屠的落选可以看到,中国院士选举的一个弊端就是过于注重学术贡献以外的问题,有时达到吹毛求疵的地步。如何将焦点放在学术成就方面,将之作为压倒性的评选标准,应是两院今后的努力方向。人无完人,评院士主要应该评正面的贡献,不应扒粪和揪小辫。评院士的标准不应随心所欲,而要尽量客观。强调学风是对的,但抓住一点小事不放就过分了。
正如我过去所指出,中国院士选举或其他学术评审的荒腔走板,是与中国社会风气和中国科学家的个人素质修养密不可分的。除非院士制度最终被中国科学家所完全抛弃,院士选举仍然是避免不了的。要改进选风不能靠炒作和随便贴标签,只能通过道德劝说,并辅之以适当的选举制度调整。院士选举是民主的,是完全由现有院士的意志所决定的,舍此别无他法。两院领导应大力说服现有院士多从国家大局出发、从科学出发,充分考虑对从事科研的年轻人的影响,选出真正对国家学术发展有重大贡献的新院士。
学术界对袁隆平落选及另一位研究水稻的农学家当选院士都很有意见,但屠作为同一时代的人物可以说是介乎两者之间,究竟哪一面多一些还真不容易分清。世间很多人和事原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有关青蒿素发现的具体细节,都带着过去时代深深的烙印,要用历史的观点与角度来解读。就现在公布的文字资料看,屠对发现青蒿素有重大贡献,瑕不掩瑜,还是值得充分肯定的。但屠有其科学局限性有其人格缺陷,对此也应直言不讳。
屠呦呦何以“被致辞”
作者:张卉 《光明日报》( 20xx年12月15日 02版)
屠呦呦获奖,更应该传递一种科学精神,这种精神是细心钻研、淡泊名利,是坚持真理、不迷信权威,更是对国家对人类有着莫大的温情和担当。或许,这才是我们真正应该从她身上品味到的“鸡汤”。
近日,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得者屠呦呦在颁奖台上的一篇“青蒿素——中医药给世界的一份礼物”的演讲稿,很快在社交网络上传播开来。与此同时,又有两篇署名为“屠呦呦演讲词”的文章在流传,文章以极富文学性的语言,叙述了许多人生哲理,虽然看着颇有些“催人泪下”“发人深省”的效果,可惜却被证明是伪作。屠呦呦“被致辞”了。
屠呦呦的致辞,不知为何众声喧哗。这些伪作,在网络上的传播相当广泛。网络写手们,借着屠呦呦的名号,写一些吟风弄月、无病呻吟的文章,其动机或许不过是吸引眼球、获得点击量;围观者们觉得屠呦呦作为一个具有世界影响的公众人物,理当有为我们指点迷津、启迪智慧的义务。两者契合之下,那些文章的疯转就不奇怪了。
自从屠呦呦获得诺奖之刻起,她就免不了“被消费”的命运了。她当年赠给别人的书信,被高价拍卖;她的故居,也有可能被开发成旅游景点;连一些专业的中医读物,也被冠上“屠呦呦”“青蒿素”“诺贝尔”的标签,卖到脱销了。
或许屠呦呦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淡泊,但整个社会却已经躁动跳跃起来了。
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屠呦呦获奖的意义可以说是非凡的。对于作出巨大贡献的科学家,致以最高的礼遇也无可厚非。就以她的故居为例,进行保护也并无不可,想想莎士比亚的故居如今也已成为英国旅游必看的景点了。只是社会这样的“热情”,如果控制不好度,势利者、功利者一哄而上,对名人文化效应的榨取,在过度娱乐和浅薄无聊中消解了科学精神的严肃与宏大,稀释了本该珍视的科学态度,恐怕会得不偿失。
正如今年中国工程院给新当选院士的一封信中所说:“您将会感受到社会各方面对院士很高的期盼和尊重,这需要以清醒的头脑面对。”这句话,或许不仅适用于院士,也适用于其他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甚至适用于社会的每一个人。当我们面对名人时,是否有清醒的头脑、冷静的辨析。我们对权威人物热烈的崇拜和盲目的相信,有时映射了我们内在的空虚。那遍地都是的“马云语录”,无所不在的“大师名言”,这样的文化景观,其实正是由于我们对自我意识的不自信,以至于对权威不辨真假地膜拜。正因为如此,那些对名人的消费、炒作,才一直有着庞大的市场。
其实屠呦呦获奖,更应该传递一种科学精神,这种精神是细心钻研、淡泊名利,是坚持真理、不迷信权威,更是对国家对人类有着莫大的温情和担当。或许,这才是我们真正应该从她身上品味到的“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