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淀中下游的四界河头,坐落着一个村庄。渔村四面环水,纯朴静谧。村里炊烟袅袅,村边垂柳倒映,河边流水潺潺,小船弯弯。这是我的故乡。
小时我家的院里有一棵高高的桑树,院子四周是用芦苇或高粱秆围成的篱笆。透过篱笆的隙缝,可看到远近的河流、摇曳的芦苇,听到流水声声,鸟鸣啾啾。宅院的西边有一片菜地。春夏秋三季,田园里绿叶黄花,姹紫嫣红、色彩绚丽,蜻蜓蜜蜂翩翩起舞。那时,我们常常捉住一只大蜻蜓用线拴好在头顶上抡转起来,好像它在自由飞翔。那些雄性蜻蜓便飞来找伴打对,趴在已拴住的蜻蜓身上。等它们手脚抓紧扣牢时,我们便停止抡线,停在地下从容抓一只活的。如此把戏,便能抓住一只又一只。一天一只肚皮上长着红羽毛的黑色大鸟飞来,正撞在这片田地边挂晒的渔网上,我们捉来玩耍,邻居李大妈见我们紧抓慢弄,说:“这只鸟真好看,可咱们不会养,别糟蹋了它,放了吧。”我们尊重大人的话,让鸟飞走了。我在故乡度过了温馨的童年岁月。这些年回家探亲的时候,我曾多次漫步村外河边,也曾驾着木船在河道里轻摇慢转寻找小时与小伙伴们游泳捉鸟拾柴的地方。那次陪客人划船到淀里看景,但见一片浅浅的水滩,荷花蒲草丛生,茂密的芦苇与花儿红绿相间,蜻蜓轻盈点水,心蓦然激动起来。呵,想起来了,这不是王家濠吗?童年生活的一幕呈现眼前。小时我吃不下家里餐桌上的红薯高粱饭,身瘦体弱。晚上父亲说:“跟我下淀打鱼去吧,吃点白面饼。”这是因为父亲去淀里干活辛苦,母亲张罗的特殊优待。从此我多次跟父亲来到这一水域打鱼。我不会使用别的捕鱼工具,只喜欢用渔叉玩耍。那天中午父亲小歇时,我拿起渔叉在水中乱捣。少时,突然叉头下传来别样的感觉,叉杆颤动。“叉到大鱼了!”我激动地惊叫一声。没等父亲前来帮忙,就急于求成往上挑渔叉。由于劲小又不会技巧,渔叉没出水面,只觉扑棱一下,一股很大的力量把手中的叉杆带的转动,叉中的鱼挣扎远逃。凭那挣脱的力量,肯定是一条好几斤重的大鲤鱼或黑鱼。我心疼遗憾,急得要哭了。父亲说:“别着急,河里的鱼有的是,咱们都能捕住吗?你还小,慢慢来吧。”
思情如歌。故园的名字和情景深深地印在我脑海中。这些年来,水路旱路,千回百转,我为故园一路走来,故园却渐行渐远。那苍茫平阔、水鸟野鸭成群成片的北淀呢?北淀早已干涸,只见上面几多小工厂小作坊,一片荒凉;那清幽深远荷花棱叶遍布的大南河呢?那水灵翠绿鱼虾成群的大小东嘴呢?现在那里已水不能行船旱不能走路,无奈地裸露着干巴巴的身躯。村南那片开阔的水域,三面芦苇环绕,一面河道通畅南北。水鸟飞鸣其间,鱼虾伸手可捕,水旁一块方田,稻谷飘香,蛙声一片。这一带是我们身边的水上乐园,老师曾带领我们在这里捕鱼捞虾、培土栽树。如今这里已被人圈堤养殖。不知效益如何。只见河道封堵,死水一片,足不能近前。徜徉于周边,平添诸多惆怅。
这里曾像一个很大的天然渔场。它位于赵北口的南边、枣林庄大闸的西侧。当年这里水大流急,渔船穿梭、鱼鹰排列。小时和大人们在这里打鱼的时候,白天里人们用不同渔具打到的各种大小河鱼,傍晚收工将鱼卖掉。风平浪静时,将渔船停泊在低矮稀疏的苇地里烧火做饭。此时水田里炊烟袅袅,芦苇疏密高矮错落,像美丽天然的窗帘帷布。小荷叶浮萍草漂在水面,水生植物暗香浮动。饭后大人们谈古论今,我们躺在船板上望着天上的银河数星星,编织着一个个奇怪的梦……现在这里缺水干旱,褐土裸露、野草丛生,鱼虾水草皆无。村边的几只渔船像晒干的河虾卷曲横卧着。哦,这是我们的故园吗?
故园是游子心中的圣地。现在由于缺水干旱,人口急增,原生态水域大幅缩减,故园的面目已似是而非。最担心,随着岁月的流逝,百访千寻再不见,故园一去不复返!近些年引黄入淀,水库通连供水,建设大水系,领导者殚精竭虑。生息劳作在这片土地上的故乡人,我们在生活和建设中慎之又慎吧,什么比守望好家园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