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含笑花,南方并不稀奇,北方却很少见到,妈妈后来在互联网上查阅了许多资料,才知道了她的名字、习性、种植的注意事项等,只是初见时对花的颜色、姿容、香气,一见倾心。
对于这株含笑花,妈妈可谓尽心尽力的养护,从换盆、配制花土、浇水、施肥、修枝剪叶,全部要亲力亲为,更要命的是:在其中的两个枝桠下面,用透明胶带,缠缀着两个大小不等的鹅卵石,还美其名曰:枝干塑形,就连配备的喷壶都是一大一小的两个。有事没事,妈妈在家时总要在花前凝视一阵子,那股子劲头,比起对我的关心,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株含笑花也真是争气,在妈妈的百般调教和呵护下,原本的秃枝秃丫,经过一年的努力,长的枝繁叶茂。叶片油亮油亮的,老叶子泛着浓绿的腊质光泽,新叶上透出了柔软的阳绿,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重要的是,还有那么十几个花骨朵儿,让妈妈在茶余饭后,可以在她的几个阿姨朋友同学面前,名正言顺的秀一下照片,并传授一些养花的技艺……
一个休息日的早晨,我到妈妈的屋里,一股浓郁的香气,毫不客气,直愣愣地抓住我的鼻子,“哪来的香气,这么好闻?”我伸着鼻子,一边问,一边四处寻觅,最后锁定在一朵刚刚咧开嘴的含笑花苞上。那花苞白生生、嫩盈盈的,甚是好看,如同母亲买回的新鲜的剥了皮的一粒嫩花生,咧开了小嘴儿,香气直冲过来,甜甜的、温馨的、神清气爽的,让我不觉想起了甜瓜、香蕉、槐花蜜……真是神奇的小东西。再回头看妈妈,她更是乐得眉开眼笑、眉飞色舞,好像捡了个大元宝似的。
那段日子,妈妈在外企的工作特别忙,总是加班加点,不断出差,就算晚上在家还要发邮件,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却总是不忘照看,侍弄含笑花,对我就放了羊。
妈妈不在家的一个下午,含笑花开的正浓,进到屋子,真可谓花香袭人,醇烈四溢。原本牙白色的花苞,开成了六瓣,颜色也转成了牙黄。花朵开而不放,总是微微团起,内中心为绿色的花柱,围绕着花柱的是浓密的绛紫色花蕊,上面粘满了黄色的花粉,紧帖着绛紫花蕊的花瓣内侧,又间或被晕染成粉紫色,而这粉紫又渐渐地、丝丝缕缕地向外缘淡化开去,样子真是美不胜收、不可方物!袅娜、娇羞、矜持……似脸颊绯红、宁静、恬淡的少女,或是从江南烟雨中翩然而至的温婉仙子?难怪妈妈喜欢,我竟一时也看的出了神。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思,许是对母亲近期忽略我的隐隐幽怨,或许只是恶作剧,又或想试试含笑花浓烈的香气可以支撑多久?……我拿起那支专用的小喷壶,把水流调到,分别对准了半开着的四朵含笑花,朝着花蕊的根部急速喷水下去,一次,又一次……终于,闻不到香气,方才罢了手。当天晚上,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母亲,却破天慌的吃了两个馒头,嘴上还嘻嘻哈哈、哼哼唧唧、腻腻歪歪、挂着跑了不知有多远的小调。
第二天早上起床,阳光美美的,我却又如约般嗅到了含笑的香,凑近那被我喷水的四朵小花,赫然的发现她样子如昨,香高如故。我在心里偷偷苦笑着,悻悻然,败下阵来。
两年后的夏天,我准备起程去美国一所大学,参加她的CTY夏校,临行前几天,母亲一边给含笑花剪枝,一边和我聊天。她希望我做人能如含笑花,懂得外不张扬,开合有度,恬然从容;内如她的香气,浓烈醇厚,坚忍执着,又不箪浊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