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抱着骨灰盒,冬来站在一旁,满年泪痕。
“就把妈送到这儿吧,向着大陆。”努力地挤出笑容,将哽咽的声音咽回肚子里,尽量让语气不那么沉重。
“二哥,我想家了。”冬来黯淡的双眼里再次涌出泪水,低下头,像个孩子一样抽泣。
像是有什么东西触碰到冬来的心房,轻易就划破心房外那层并不坚硬的壳,壳内柔软脆弱的液体流出来,从眼睛里,从皮肤里,从身体中的每一处脉络里。秋来想念他们的家,那个虽然简陋但一年四季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念母亲拨弄着花草,院前院后忙碌的身影;想念父亲教他们看书写信,和他们对话谈心;想念大哥那顶镶有五角星的军帽。
秋来的眼眶湿润了,他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他想他要坚强。
“走吧,回家,基隆就是我们的家。”秋来转身。
“哥,我想我明天需要回趟大陆。”冬来抹干眼泪,小心而又认真地说。
秋来沉默了会儿。“港口那边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共产运动闹得厉害,凡是被国民党盯上了,多半会没命,这件事我不同意。”
冬来微微一怔:“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只是想回去看看,既然不行那就算了。”秋来呼出一口气,然而背对的他并未看见冬来的眼睛里一直存在的坚定。
黄昏下的基隆安宁而又美好,不远处传来狗叫声,还有,枪声。
一群持枪的国民党面前是一面历经岁月蹉跎的老墙,墙上布满血迹,墙下尸体连横。冬来想到大哥,别过头去默默流泪。
当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空气中阴沉的气味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下散开。
星光黯淡的黑夜降临在基隆。
秋来坐在火炉前,冬来也坐在一旁。
“二哥,那些人做的事不一定都是错的吧。”冬来小心试探,眼神充满期待。
“他们没错,但我希望你做一个纯粹的学者。”
冬来沉默着。炉火即将熄灭,冬来纠结着是否继续加柴木。
炉火重新燃烧了起来,天空越来越昏暗,星辰却更加容易看到了。
第二天的黎明将整个基隆包笼在一起,冬来的房间空无一人,外面是学生们“争取民主”的呐喊声。
“大哥说过,要朝着心中的那条河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现在我找到了这条河。我愿让点点星火燃烧殆尽,也不愿任其干腐;我愿是燃烧过的灰烬,也不愿为地上的灰尘;我愿做一闪而过的流星,让每一点碎片都擦出火花,也不愿做死寂的恒星,我愿。”
秋来看到了父亲手中的那本熟悉的诗集,看见大哥在说话。
有些信念,战争也无法摧毁。
秋来,冬来,哥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们失去追求理想的勇气。
信纸被泪水打湿,港口那边传来枪声。
与其把生命交给命运,还不如献给信仰。,
河边走来两个人。
秋来抱着骨灰盒。
“二哥,我想家了。”
秋来的眼眶湿润了,他再也忍不住,蹲下来大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