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记忆中的风景,原是如此纯粹的美好。
草长莺飞的三月是大自然苏醒的时节,低飞的巧燕儿剪出鹅黄的嫩芽,活泼的鱼虾砸碎一冬的厚冰,大地上不时冒出些绿意,散发浅浅淡淡的清香。孩子们更是从臃肿的冬衣里解放出来,尖叫着奔向花花草草的世界,此时此刻,只有用欢呼和奔跑,才能表达我们内心爆炸般的喜悦。一场春雨之后,触目皆是绿色,轻浅不一却浓淡相宜,山水灵动,草木竞生。选个清朗的日子,拽着五颜六色,热热闹闹地开始了风筝比赛,谁也不服输,可这放风筝也是个技术活,光有蛮力可不够,会选风筝,找准风向,更要能收放自如,一个个卯足了劲,孩子们在田野里四散开来,高高的天上也多了些自由的影子。
傍晚,袅袅炊烟淡淡地消散开来,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中,夹杂着几声狗叫,顿时,整个村庄都热闹了起来。在妈妈或是奶奶一声声的催促下,小伙伴们洒下手中的画片,踢飞路边的石子,呼啸着直冲家门,不出三分钟,脏兮兮的手里多了副碗筷,又横冲直撞的出了门,“就不能好好在家吃饭吗!”“一刻都不得安生。”“家里有什么啊,这么让你坐不住。”将这声音远远地抛在身后,一群人早已经聚在了墙角下,你看看我吃什么,我尝尝你家的菜,双手齐下,碗筷齐鸣,好不欢乐。待不情愿的回到家中,油腻腻的爪子,花猫似的的小脸,又引来一阵疾风暴雨,“衣服咋又弄得这么脏!”“这是什么啊,在这衣服上,可洗得掉,我的小祖宗哎!”“一点都不晓得心疼呢,我就一天到晚伺候你们得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三下五除二地扒掉衣服,扑通一声,澡盆水四溅,仿若一场战争过后,泥球搓下来二两灰,一顿爽肤粉猛扑,换上干净衣服,再相见时,一个个白如墙壁,一动就簌簌地落下白粉。
童年里,水永远是孩子们的玩伴,热浪逼人的夏日中午,三五成群的呆在河边,没有瞌睡和午睡,精力充沛地闹腾。游泳的、戏水的、假模假样学大人洗衣服的,甚至还有单纯把胳膊或腿放在水里一阵乱搅和的,水里经常漂来上游丢下的东西,绿油油的一把秧苗,湿淋淋的水草,半个西瓜皮,有时还有小狗的尸体,无论是什么,都能激起我们极大的兴趣,恨不得用放大镜去研究其中的奥秘。实在热得受不了,哼哼唧唧地去老爸那里蹭钱,多数时候我们都会表演前一秒摇尾乞怜,后一秒趾高气昂的把戏,攥着两毛大钞,兴冲冲地绕着小商店的大冰柜转,花花绿绿的冰棒晃花了眼,在反复地比较和犹豫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个老冰棍!”,毒辣的太阳下,我们吃得分外香甜。
吃,一直是我们的头等大事,附近的零食铺子都了如指掌,长长的红色的辣条,一毛钱的冻汽水,黏牙的糖酥,酸酸的果丹皮,小小的跳跳糖,巧手的孩子还能用糖纸叠出五花八门的小玩意,有人专门收集干脆面里的卡片,可是离集齐一套总是有几张的差距。零食可不是总有钱去买的,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有其他“零食”。春天的田埂总会生一种茅草,是可以食用的,虽混杂在野草里并不好找,但大孩子总会带我们去找,这是一种代代相传的仅存于孩子们之间的秘密。桃子,柿子,梨子,杏子,石榴,枣子,乡村里的这些果树都不金贵,听凭老天爷的安排,一年风水若好,家里的几棵树都被果子压弯了腰,便摘下来,邻里邻居的一家家送些,孩子们可没有耐性等到那时候,在他们春天抽芽时就暗自盘算着啦,等待总是漫长的,眼瞅着青涩的小果慢慢被风吹红,两两一伙,就干起了偷摸的活儿。团伙作案的远多于单干的,这时候便显现出我们良好的合作精神,一个踩点,一个把风,一个爬树,俩个接应。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同时还将怀里揣满果子,最后顺利逃往安全据点。当然,“分赃不均”引起的内讧也是经常事,没关系,打一架就好,照样不妨碍我们心满意足的大吃一顿。
相比较于热闹的春夏,冬天总是大地最寂寞的时候,但对于我们,一样能想出各种点子疯玩。过完了冬至,村庄就在一天天的寒冷中变得沉默,偶尔飞来几只麻雀,在清冷的大地上点点啄啄,寒风过后,只听得干枯树枝摇摇欲坠的响动。可能在某个睡懒觉的早晨,听见外面大呼小叫,“下雪啦下雪啦!”雪,就这么不期而至。小孩子全都出来啦,一个个裹得像皮球,踩在洁白整齐的雪上,嘻嘻哈哈地相互推搡,攒起一个雪球就砸了起来,立刻引爆一场战争;几个人合伙堆个大雪人,甚至大到我们搬不动;等人走到树下,猛地蹿出来朝树踹一脚,冻得底下人一激灵,“谁家的娃啊,这么调皮……”只为听这气急败坏的一声吼,“哈哈哈哈,快跑,笨蛋。”;砸碎河里的冰冻,取下一块,小心翼翼地贴在墙上,嘴里念叨着:“冰冻冰,冰冻墙,冰冻贴在墙上面。”比赛谁的冰冻先贴上了墙;屋檐下结出长长粗粗的冰溜溜,一边哈气一边取下冰溜溜,当做“尚方宝剑”,来一场世纪大战。冬天里我们最安静的时候,莫过于朝自家锅灶里扔几个山芋,待到饭熟时,从灰里扒拉出它们,剥开黑黑厚厚的烧焦外壳,一股热气带着浓浓的香味扑面而来,暴露出金黄的内在,咬一口,热烫香软,甜如甘蜜,这时候,就算是黄金也换不走我手中的人间美味。
一年又一年,我们在欢闹嬉戏中渐渐长大,童年慢慢离去,不知不觉中,昔日的伙伴们就散了,我已经找不到他们了,而你们又可曾遗失了这些回忆呢?坐在记忆中的那条小河旁,我只听见田野的风在浅吟低唱,落日的余辉洒落了一河金波,灿若星辰。孩子们笑声仿佛很远了,现在的他们,坐在各种辅导班补习班里,学习着如何在残酷的竞争中杀出一条血路,听着英语,写着奥数,稚气的脸上有着与之不符的成熟,言行举止似乎那么有礼有节、落落大方,我是该为这些连土地都不曾亲近的孩子高兴吧,可是亲爱的小孩,你们永远那么忙,那属于我们童年的小欢乐小秘密,我该告诉谁呢?
高三:周雨萌 我是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