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门被无力地关上了。“唉——”低低的叹息声引起了房间内我的注意。
走出房间,只见爷爷坐在餐桌旁,满脸愁容,一手抵着额头,不住地叹着气,胸前的“人口普查”工作人员证件歪歪地挂着。爷爷是个老党员,已经是第三次参加人口普查工作了。“怎么啦,爷爷?”我坐到爷爷身旁。“别提了!”爷爷苦笑着,“那个人还是没有查到。”“谁呀?”我不解地问。“唉!是××小区一户人家的男主人。他还是不肯配合我人口普查。我已经是第三次去他家了。每次去,在楼下看见他们家灯火通明,可是上楼敲门,他就是死活不开。我就在外面苦等了一个小时,饿得我肚子咕咕叫,只好回来。我都连吃三次闭门羹了。唉——”说完,又是一声长叹。“怎么这么恶劣啊!”我替爷爷抱不平,“这种人真没素质。”“这还算好的了!”爷爷摇了摇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造型,“那天我去普查,是一户有钱人家,住在别墅里。他们家养了一只大狼狗,可凶了。我一走近,它就冲我狂叫,一副想要把我生吞的架势,害得我连院门都进不了。最后还是小区保安出面,才总算完成了任务。想想都害怕啊!”爷爷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
我听后怔住了,不由得喊道:“爷爷你太伟大了!人口普查还经历了这么多的劫难!那以前也这样吗?”“还是以前好啊!”爷爷脸上写着回忆的幸福和满足,“那时候,我只要在小区门口支个桌子,居民们就会自己赶来。晨练的,买菜回来的,拉家常的,见我在那里一坐,都争先恐后地跑回家去拿户口簿,一本正经地告诉你家里几口人,现在在哪儿……都生怕把自己给漏掉了。那场面可热闹了。趁着排队的当口,彼此间互相聊聊家长里短,谁家有了几个娃,男娃还是女娃,谁家新娶了媳妇,谁家刚嫁了女儿……特别是住在楼上的居民,穿个睡衣,在阳台上探出个脑袋直嚷嚷,可好玩了。这样不消一天工夫,一个小区几百户人家就查好了。哪像现在,都一个星期了,才查了几十户人家。唉!那往日的光景再也见不到喽!”爷爷有些感慨与感伤。
“是啊!”我也沉默了。我刚想再问些什么,爷爷看了看手表,突然大叫道:“我要出门了。听保安说那家男主人这个时候会出来散步,我要去碰一碰运气。唉——搞得跟特务跟踪似的!”说完,拔腿就往门口走去。突然又站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冲我说:“孙儿,给我拿一个面包……对了,再拿包烟!”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我想着爷爷刚才的话,不禁一番苦笑。现代社会,楼与楼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心与心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仔细想想,消逝的又何止是那道令爷爷无限怀念的排着长队接受人口普查的风景呢?对人设防,心墙越筑越高,住在一栋楼里几年,对门的邻居都不认识。纯朴、单纯被视为傻帽,冷漠、事不关己似乎已成为社会的顽疾。
何时那消逝的风景才又能重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