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声稀稀落落,蝉声碎碎点点,禅院里千年古树的枝叶开始变黄,生命走向另一个季节。
佛说,木铎之心。想来便是五蕴皆空,六尘非有之意。
我曾无数次寻觅自己的栖隐处,见过大漠狂傲,黄沙漫天;邂逅过江南柔情,乌镇炊烟;也曾在群山万壑中乘一叶兰舟,任木浆荡起岁月的涟漪,观岸边渔夫垂钓,垂钓不上逝去的流年。古刹梵音,烟氤缭缭,经书万卷,我的灵魂在古木掩映中逐渐清晰,被世俗包裹的心灵褪去色彩,掸去灰尘,留下一生空灵。
佛说,五百次的修炼,才换来今生的擦肩。每个人都会在生命的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遇到自己的前世,哪怕刹那的擦身,也足矣。我的前世是什么?是佛前的一盏油灯?是朝圣者手中的一颗念珠?亦或是香炉里的一缕氤氲?直到在禅院里邂逅那些千年古树,我才相信自己定是那些古树中的一棵,而树干上也定有一圈属于我的年轮,任时光洗濯,任岁月打磨。
茅亭花影睡意正浓,芍药园圃滋长苔纹。我的前世定与常建在这里相逢相知。也曾遮阳掩云,也曾倚靠憩息,也曾吟风作诗,也曾在枝叶间遥岑远目。
《楚辞·九章·涉江》中记载:“乘鄂渚而反顾兮”。鄂渚是常建的隐居地,也必是我前世之所在。以前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我走过你走过的路,看过你看过的风景,是不是就更靠近你一点。”当我的脚步印在这片土地上,我便知道,我离你越来越近。”沿着你走过的青石路板向禅院后山走去,向佛祖走去,层峦叠翠,林泉淙淙,竹影清风,在薄雾消散与阳光洒下偶然相遇的瞬间,我与你步履重合,继而心意相通。曩日夜里你在古树下抚琴品茶道一句:“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今夕我在花木深处和一句:“余亦谢时去,西山鸾鹤群。”然后你我都笑了。乐哉悠哉妙哉!
如果说你的宿处是鄂渚,那么我的宿处定是万树掩映中的一宇禅庙。无关乎名声,无关乎偏僻,无关乎来者,只要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禅房便好。或打坐诵经,或与几个僧侣煮茶品茗,或敲响钟磬之音。剪一缕清风,裁一段清远的时光,染一滴浓墨,在素笺上写下:锦瑟流年,须臾回眸,半屏浮生,残阳飘横。作为生命的扉页,成为你我宿命无法*的一盘棋局。
连绵的山,无尽的江流,佛塔隠见,烟竹殷梦。树下长满各种不知名的野花,树上结着令人垂涎的野果,偶见几只松鼠在枯叶上驻足,叫不上名字的鸟儿在林间奏响一曲先秦古乐,万物般若,必是舍弃了心里的执念,甘愿在山林间悟一世禅机,等待万世轮转。我曾问自己是否真的愿意舍弃世俗红尘,只做一个与清风为伴山岳为友的女子。我答不上来。如问佛祖,他定会说,人的归宿皆是莲花台。
廊桥遗梦,断桥残雪,红巾翠袖也好,古栈深渊,淡月疏菊,清泉涓流也罢,生命的起承转合必会经历这些,情感的牵绊会致人身陷囹圄,也会使人迷途知返,豁然顿悟。无问,无想,在清秋里做个素净的梦便好。
清秋的雨,带来瑟瑟凉意,山间雨打枝叶声惊扰了沉睡千年的花木,以及一个叫常建的诗人。我在佛前的油灯里看见他卷起一袖淡泊闲适,诗意的在禅房花木下抚高山流水,吟清风明月,品今生与前世因果开出的花茶。
高二:张琪